Frost.K

这天地万物,皆为我伴。

【启副】旧骨 26

冰天雪地,银装素裹,两个衣衫单薄的人走在寒风中,显得有些另类。


别墅后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,是建造地堡时挖的,连日来大雪纷纷扬扬,如今湖面已经冻上了。


张日山就站在冰面上。


这里视野开阔,若有人伏击,目标根本躲避不及。张启山多少猜到了他的打算,也没有迟疑,在他身后亦步亦趋,直到冰冷的风雪充斥鼻尖,走在前方的人停下脚步。


“这么信任我?”天地万物静寂无声,仿佛时光也停滞不前,只有簌簌落下的雪,张日山的声音放得很轻,掩盖了那一声低低的叹息。


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,所以张启山并没有回答。他此刻分神想着,或许他曾经的监护人也没有意识到,原本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,如今正并肩行走在不知深浅的冰湖上。


这着实很不明智,然而他却莫名心安。


诚然,这种自信主要来自于张日山和他的身手,想要弄清楚还有没有潜伏的汪家人,将自己坦然暴露于对方视线之内是最快的方式。可他也很清楚地知道,自己选择跟上来,更重要的原因是张日山。


三年了,再度站到张日山身边,步伐、呼吸甚至心跳都渐渐趋于一致,仅仅对这一点事实的认知,都让他从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颤栗感。


活了这许多年,他好像终于明白了,自己这一生到底想要什么。


“你身上…有伤?”


这些年他性子变得沉稳了些,少年心性仿佛一夜之间尽数被压下,大多时候不再将喜怒展露于人前,然而此时,依旧掩不住言辞间的关切。


张启山自然不知麒麟古玉反噬一事,然而这段时间冷静下来,也觉得自己此前似乎做错了事。


何况昏迷之后大梦一场,他挣扎着醒来,一颗心却滚烫炙热,从未有过地惊慌。分别那天张日山的身影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,催着他一心立刻去见那人,确认他安然无恙。


而他们不过分别数日,再相见时,敏锐如他却发现,张日山竟然受伤了。


痕迹其实很细微,但他还是注意到了,与往日相比,张日山的左手臂活动起来似乎有些不自然。


“是我去新月饭店那天的事吗?”


少年心头惴惴,一种强烈的不安占据了他的心脏,直觉告诉他这伤似乎与他有关。如果是真的……几年前张日山就已经为他伤过一次手臂,那么多的血,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的血腥味,至今他仍无法忘怀,他怎么能……怎么能再次让这个人为他流血?


“没事,好得差不多了。”


张日山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瞬。已经发生的事,再去计较蓄意或是无心,于他而言没有太多意义。就像他不会把封血裂魂的事告诉张启山。契约已破,麒麟取回代价,古玉碎裂失去作用,这一切都已经无可转还,即使告诉他,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。


他不愿再说,只是看着那个与他并肩的少年,看对方满头满脸落了风雪,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。


“第二次了。你来找我,应当是已经有些打算。”或许是喝了些酒,他今日格外有些不同,眉眼柔和下来,似乎心情也颇为不错。“张白卬恐怕要被你气得吐血。”


少年愣愣地看着他嘴角勾起的弧度,他未曾见过张日山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些玩笑话的样子,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,触碰那个不真实的笑容。


然而指尖只来得及动了动,那笑容便一闪即逝。


“你今日来见我,是以外家少主的身份,还是仅仅代表你自己?”


张日山微微俯下身,替他拂去头顶的雪沫子,少年僵直了脊背傻愣愣站着。有那么一瞬,他能感受到面前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,能闻到冷冽甘醇的酒香,这样熟悉又陌生的气息,近乎让他眼眶酸涩。


接近拥抱的距离给了他最温柔的梦,近在耳畔的声音却又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。


他贪恋这样的温暖,却在三年之前亲手将它推开了。


而他用了这么久,才明白。


深深吸了一口气,放任冰冷的风雪刺痛肺腑,他仰起脸,敛去所有情绪。


“大长老瞒了我许多事。关于我的身世,他没有说实话,至少没有全说。”


“想要知道真相,就必须集齐所有锦盒,我并不认为大长老能做到。”


张日山有些意外。“为什么?”


少年笑了笑,莫名有些苦涩。“你说过,那是……张大佛爷的东西。我想,谁也无法阻你。”


数日前的凛然杀意,终究还是在他沉寂的心里,扎下了一根深深的尖刺。


“我只要真相,我是谁?或者,我究竟是什么。”




没有人想得到,这些废弃的建筑之下,何时修建了一条曲折幽暗的长廊。


就在九门的眼皮底下,这样一个隐秘的组织网络悄然运作,不知持续了多久。


这里有残存的汪家人,有和九门结下仇怨的人,甚至还有九门中人。


所有人为不同的利益走到一起,选择了汪家成为自己的代言人,不惜己身。


顺着长廊走到尽头,面前便会出现一个简易电梯。老旧的材质仅能支撑一人上下,运行时不断发出吱呀怪声,灯光昏暗,更添几分诡异。


下到底部倒是豁然开朗,俨然一处仓库,而最深处则是个内里刷白、放满药架的房间,实质上是个实验室。


“还是不行?”穿着旗袍的女人皱眉问道。


汪泽似乎见怪不怪,看了看一言不发继续调配试剂的老头,将视线转向女人,目光里有了些责备之意。


“你派去的人又失败了。”


“张大佛爷的东西哪有这么好破解?你别忘了张日山的血也是我带回来的!若是他的血不行,那个小鬼的就有用?你自己的人如果够本事,早在东北就该抓住那小鬼!”


女人恨恨地咬着牙,她在九门中日日冒着天大的风险,这些老鼠却只要躲在阴暗的地底,偏生还要对她指手画脚。


出人意料地,汪泽并没有反驳。他拿起桌上的试管轻轻摇晃,色泽殷红的血液涌动,映衬得他的眼神愈发疯狂。


一只锦盒静静躺在桌上,先前滴下去的血液并没有被吸收,顺着机关凹槽流淌到桌面,汇聚成小小一洼。


自从得到这只锦盒,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,汪家总算获取了一些信息,知晓开启锦盒需要特定之人的血液。锦盒与长生有关,汪家认为这种血液自然是麒麟血。如今张起灵不见踪影,第一可行目标便是张日山。只是没想到费尽千辛万苦收集到张日山的血,最后还是无法开启锦盒。


汪家知道的信息不多,有几点却极为关键。运算部门虽然不复存在,基础推理却是每个汪家人都能完成的事。张日山对那个孩子的关心,以及随后东北张家出手,张启山最终成为外家少主,所有证据都表明这个孩子与张大佛爷渊源之深。


汪泽由此做出了一次大胆的调整,将接下来汪家计划的第一目标,由张日山变更为张启山。


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真正的来历,大墓里挖出活着的婴儿,这件事本身就很诡异。汪家信奉长生,因为张家人就是活生生的证明,可他们也仅仅是生命漫长,终有一天依然会油尽灯枯。


存活三千年的婴儿,这样的神话早已经被张家人亲手打碎。那么张启山,真的可能是那个真正身怀长生之秘的人吗?


“我想我们一直搞错了一件事。”


“你觉得,张启山身上就一定有麒麟血吗?当年的张大佛爷,如今不也好好地躺在黄土之下,魂归九幽?”


女人一愣,继而明白过来:“所以开启锦盒需要的不是麒麟血,而是张大佛爷的血脉?”


“你我皆以为,长生必然意味着麒麟血,可你仔细想想,锦盒是谁的东西?”


“我会尽快寻找下一次行动的时机。”她的脸色渐渐凝重,不再理会汪泽,扭头往出处走去。


惨白的实验室内,汪泽抚摸着锦盒上的暗纹与印鉴,陷入沉思。


齐铁嘴当年必定知晓了天机,因此避祸异乡。可这天机,究竟是不是长生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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