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ost.K

这天地万物,皆为我伴。

【启副】旧骨 07

并没有让他找太久。

在察觉情况有异的瞬间,张日山侧身避开迎面袭来的飞针,同时生生扭转关节,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,从那几道快速缠绕过来的丝线中脱了身。

透明的丝线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,隐没在夜色里难以察觉,上面泛着墨色的微光,一看就知道淬了剧毒。

脚跟甫一踩到地面,张日山便感知到了异样——这种触感他再熟悉不过,当年还是那人的副官,战场上枪林弹雨,多少兄弟栽在暗算上?想忘记也难。

对方在这里埋了炸药。

一环扣一环,整个陷阱精巧无比。不管敌人是谁,想必他们也知道这种程度必然要不了九门协会张会长的命,做了这么多设计,只不过是为了把他引到这里来,想方设法地困住他。除了这炸药,肯定还有别的后招。

张日山冷下脸,抬起手松了松西装外套的袖口。

“出来吧,都到这里了,何必躲躲藏藏。”

鼓掌声稀稀落落地响起,比起嘲讽,倒更像是真心实意的敬佩。一身黑衣的男人从屋顶跃下,顶着一张老者的脸,此刻不再掩饰,眉目间属于年轻人的表情充满了违和感,显得有些诡异。

张日山当然认得这张脸。

如若那张脸再年轻几十岁,他或许会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,恍然以为自己还在正北路2号,做长沙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张副官。

“凭你,也配亵渎奇门八算。”

这百年,鲜少有事能让张日山真正动怒,一方面是他自己越发修身养性,另一方面,值得他为之动怒的人和事都已随着岁月渐渐远去。然而第十家人竟敢冒用齐铁嘴的脸将张启山劫走,不啻于触他逆鳞。

握紧的指骨有些泛白,只有他自己知道,怒气久违地沿着血液一路奔涌灼烧,墨色的穷奇从肩头显现出来,渐渐爬满整个右胸。

“张会长,劝您老还是别轻易动气,脚底下踩着什么,可别怪后生没提醒您。”

年轻人顶着齐老八的脸笑了起来,有种说不出的扭曲感,然而他话音未落便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脸,他连忙反手去抓,张日山的速度却远比他更快,借着鱼线一个用力,整张人皮面具被他扯了下来,而他的脚,自始至终踩在触发器上,不曾移动半分。

这段鱼线连着钩子,是他没事仿着罗雀的武器做的,本想着下地的时候或许用得着。

对面的年轻人狼狈地捂着脸,鲜血从指缝中淅淅沥沥滴落,显然受伤不轻。

人皮面具要和自己原本的皮肤粘合得天衣无缝是很困难的,本就是个精细活,很多时候需要做特殊处理,并不是简单的贴上去或戴上去,更有甚者,有些面具是有时效性的,时限未到,面具戴上去就不能轻易取下,强行扯下会连自己原本的皮肉也拉伤。张日山刚才突然发难,没想到目标不是致命之处,而是冲着他的脸来,他躲闪不及,竟然大意了。

“是你。”

张日山对这个人有印象,在吴邪从古潼京带出来的情报中,这个人叫汪灿,是汪家这一代核心成员之一。

“都说张会长淡出江湖了,看来是谣传。”

身为汪家人不会连这点疼都忍不了。擦去血迹,顺手把还残留在脸上的一小块面具也撕下来扔掉,汪灿从怀里摸出一个遥控器,拿在手里晃了晃。

“就是不知道,您老能不能比炸药还快?”

张日山微微眯起眼睛,神情变得有些危险。

没有人喜欢被威胁,何况他活了百年,现在倒好,随便九门内外哪个后辈都想爬到他头上来闹一闹,三天两头变着法地找事。

“远道而来精心布局,不会是为了向我这把老骨头挑衅这么简单吧。第十家人,你们究竟想要什么?”

舔去手指上沾到的血迹,汪灿依旧维持在十步之外的距离没有靠近,似乎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陷阱。

“吴邪毁了汪家。”

“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,竟然不惜违背张大佛爷的命令,也要进古潼京帮助吴邪。”

“想要回那孩子,就亲自绑了吴邪交到我们手上,否则……”

他向远处发了个信号,小孩就被人抓着衣领带了上来,堪堪挂在屋顶边缘,用力一推便会摔下,万劫不复。

张日山远远望了一眼,正好对上小孩的目光,他自然没有忽略那孩子强装镇定的样子。

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,面上再镇定,一双眼睛里流转的恐惧却很难掩饰。

到底是个才十岁的孩子。

“不可能。”

张日山没做任何犹豫便给出了答案,汪灿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“你疯了?你不管他的死活了么?你领养这个孩子,给他起名叫张启山……我们算过,你不可能半分也不在意!”

“不可能。不要让我重复第三次。”他知道这里的对话会被汪家传送到那一头去,声音里依旧没有一丝感情,冷静得犹如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。“就像你说的,他只是我领养的。”

“吴邪是九门的未来。”

他当然知道汪家打的什么算盘。九门这一代没几个成器的,还都和吴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抓住吴邪便抓住了整个九门,再者,通过吴邪就能找到张起灵。汪家和张家的斗争持续了千年,张家如今分崩离析,多年以来汪家一直在寻找最后一任张起灵,妄图将张家彻底从历史的长河里抹去。

吴邪现在应该已经去长白山了吧?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,任何事都不应、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。

汪家的事情,吴邪已经做得够多了。

张日山突然暴起时汪灿立即按下了遥控器,但炸药却没如同预定的那样准时爆炸,在他没注意的时候,埋着触发器的土层已经被一小瓶麒麟血浇透。

他急忙发了指令让屋顶上的人带着张启山撤退,自己就要去追张日山。古潼京之后汪家损失惨重,这一批带出来的人手远不是张日山的对手。然而一根鱼线牢牢缠住了他的双腿,汪灿一个转身,逆着鱼线挟裹上来的方向挣脱,手臂便立刻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刀。

罗雀握着匕首挡在他身前。

“你们老板没教过你要做两手准备吗?”

恨恨地咬着牙,汪灿抬头看了一眼,跟他同来的人已经有近一半被张日山放倒,眼见事情办不成了。他忽然笑了一下,有种狠戾的决绝。

“别费劲了,扔。”

夜空下,退无可退的最后一个汪家人收到指令,趁着同伴阻挡张日山的工夫,一把将被捆着手脚的张启山从屋顶上推了下去。

“启山!”

往下坠落的过程似乎很快,但又似乎被无限延长。小孩在凛冽的夜风里眨了眨眼,发现有点艰难。

他看着失了一贯风度的张日山向他扑过来,最初的恐惧都不见了,转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。

眼前这个人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了。

如果他不在乎自己,他要怎么活?

昏迷之前,像流星一样坠落的男孩如此想着。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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