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ost.K

这天地万物,皆为我伴。

【闲云】拆招(中)

大雨如瓢泼,不过止歇片刻,复又倾泻如注。


庆国久未曾逢此甘霖,此番也不知老天爷着了什么魔,竟有些下不够,令人忧心或有涝灾。


户部管着银钱,庆帝一早便召了司南伯进宫,商议往河工衙门调拨银两一事。范建不在家,闷了好些天的范思辙立时心思活络起来,心急火燎就往范闲房间跑。


自他二人合伙开书局以来进项一直不错,谁料遇上这鬼天气,出门买书的人也少了许多。偏生范闲近来成天不着家,已落下了两期“更新”,这怎么行?


他知道范闲在忙什么,不就是医治那个言冰云,陛下金口玉言,平日里又有范建管束,他不好去耽误范闲办差,眼看生意一天一天惨淡下去,司南伯家的小公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。


无论如何,他今日必得催着范闲速速赶出一卷书稿来,否则他哪儿也别想去!


范思辙喘着气刚站定,却发现自家姐姐也在此处,而那范闲手提药箱,正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。


“你,你等会儿!这怎么又要去给那冰块公子诊病呐?”


范若若瞪他一眼,言语中颇有些不赞同:“怎可对兄长大呼小叫?小言公子潜伏上京城有功,又有伤在身,陛下命兄长为其医治,你怎的如此无礼,乱起诨号!”


害怕又要被打手心,小少爷悄悄背过手去,脸上挤出个讪笑:“我一时情急,一时情急!这不是,咱那书局它……”


范思辙底气不足,话音也渐弱,说得支支吾吾,范闲早已猜到他来意,偏故意装作不知,关了房门便要往外走。


“哎哎哎!哥!亲哥!你今日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一卷新稿,不然咱那书局它就要关门大吉啦!”


范思辙是真着急,就差拉着他的袖子赖在地上打滚不起来了。他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真情实感起来也有几分可爱,若是平日里,范闲定不忍拂了他的面子,只是今日雨势大,他在家中配药本已耽搁了些时间,若去晚了,恐这箱中药效要打折扣,那头小言公子身上也不好受。


“别闹,我有正事要办,你在家中等我些时候,我回来便写。”


范闲这些日子没少与他虚与委蛇,范思辙已经不信这套了,左右非得堵着路不让他出门。范闲没法,顺手摸出包本是带给小言公子的糕点,胡乱择了块塞进范思辙能把死人说活的嘴里,免得他继续在这儿算生意经。


这厢范小公子尚被糕点堵得风中凌乱,小范大人早已内息一提,干脆越墙而去了。


堵人再次失败,范思辙颓丧地望向姐姐,无奈嚼了两口糕点:“天香楼的桂花糕?范闲不写书,却有时间买桂花糕?这滋味儿倒是不错……”


范若若看他一眼,瞧着那块桂花糕被尽数吞咽,眼神里带了几分古怪的同情:“你不知…?”


“…我应该知道些什么?”


“兄长与小言公子打赌,比试药理毒术,我若是你,此刻便立即去找费大人了。”

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姐!你怎么不早说!范闲,你还是不是人啊你!!!”


这一天,范小公子一路连哭带喊的声音,半个京都城都听见了。




雨天骑马多有不便,若是平常也没什么,偏生范闲顾忌手中药箱进不得水,那位病患也受不得他带去一身寒气,只得耐了性子难得一个人坐了马车,颇有些暴殄天物之感。


他奉旨看诊日日前来,与言府的下人混了个脸熟,早有人候着,范闲素来不怎么喜欢迎来送往的阵仗,曾经不无遗憾地想过可惜不能直接翻窗,好在言若海、言冰云父子俱在鉴察院当差,而他是鉴察院提司,有职务之便,也算相熟,不必遵那官场往来的繁文缛节,省去了不少麻烦。


既然相熟,便也不再通报,范闲在门上轻叩两下,旋即推门而入。


尚未看清屋内那人,却是一道寒光迎面而来,范闲脚步一错,手中药箱轻轻一格,锋利的剑尖便偏转方向,“咄”地一声钉入白墙。


“又来了,你怎么还没放弃?小言公子,这就不太厚道了吧?知你仰慕我身手,只是你我比试的是药理毒术,拳脚功夫还是等你伤愈再说。”


听了如此自负之语,言冰云也不生气,翻过两个杯盏,缓缓注入茶水。


“无聊罢了。”


也是,别说小言公子养伤至今两月有余,京都大雨,寻常百姓出门都少了,范闲自己家里就有个成天愁眉苦脸的范思辙,奉旨养伤的言冰云又不能接触院务,只怕真是憋得百无聊赖。


一杯茶递过来,范闲却又想起什么似的,低头嗅了嗅,那模样颇有些滑稽。


“怎么,提司大人怕我下毒?”小言公子面色坦然,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肉来的脸要多正经有多正经,叫人捉摸不透。


“无妨,比的就是毒。”搁下药箱,一口闷了茶水,范闲叹一口气,将顺路带来的糕点挨个打开摆好,一面不忘吐槽,“你这儿就这点不好,总是有茶没点心……今儿去了趟天香楼,幸亏这大雨天排队的人不多,桂花糕还能买着,还是热的,尝尝!”


“我没有吃点心的习……”言冰云沉默地看着被塞到手里的半块桂花糕,尽管这话已说了许多遍,范闲全当没听到似的,每次来不仅带了吃食,还非得迫着他也跟着吃。


至于为什么只有半块……另外半块已进了范闲的嘴里。


他不习惯与人分享食物,只当范闲是在委婉地表明桂花糕无毒,只好小口咬下,桂花的馨香霎时随着热气蒸腾溢散,当真是清甜却不腻口的佳品。


言冰云自小入了鉴察院,满心满眼都是一切为了庆国,文武谋略样样没有落下,为作暗谍,琴棋书画、他国山川风物哪怕风月事也有所学,唯独没有口腹之欲。于饮食一道,他只觉得能保证一个人存活所需限度就好。见识广博如他自然知道京都名店天香楼,却从未有兴趣买些桂花糕来尝尝。


范闲就不一样了,他世俗得很,从不吝于享受这俗世之乐,几次来访都没见着茶点,索性回回自备。


一个奉旨问诊,一个奉旨养伤,两月下来,言冰云倒也习惯了范闲毫不见外地在他卧房里吃吃喝喝,权当没看见。


转头仔细看了看钉入墙面的剑,小范大人毫不吝惜赞许之意:“三处的毒药成品数量均记录在册,师兄们想来也不会给你。甲六号毒不好制,才学了短短几日,小言公子已能自己配置了?真令在下刮目相看。”


“你倾囊相授,我岂有惫懒之理。”


言冰云面上一贯冷淡,内里却是个做事极认真的性子,定了赌约当然会全力执行。范闲肯教,他便肯学,此刻身为便宜师父的小范提司听这话听得有些飘飘然,大有为人师的爽快,便又开始作死。


“这三日你都给我下了七八次毒了,虽然离出师还早,点子却很不错。”


小言公子虚心求教:“比如?”


将新制的药物分门别类在矮几上放好,范闲又自来熟地掀开他衣襟查看伤口愈合程度,一边换药一边解说起来。


“你房间门上用的是丙三号毒吧?既是奉旨静养,即便言老大人或是旁人寻你,只会令人通报,除我之外无人会叩门,且丙三号毒毒性不强,即使下人误触,也不难解。”


“昨日在你这儿看了本策论,那书极好,只是下次要用乙七号毒时记得把墨香味遮一遮,出了这么久的策论墨迹早干了,有些欲盖弥彰。”


“以剑袭为障眼法,这招不错,剑身前几日都是干净的,只有今日喂了毒,若我只当你是想试我身手,依旧如前几日般徒手去挡,此刻提司腰牌应该已经不在我身上了。”


范闲憋着笑,手上难免不太稳当,新药敷上愈合了七八分的伤口,立时有股微弱的灼烧感缠绕上来,言冰云一如既往地默默忍下,只是配合着侧了侧身。


“那么,大人以为该如何?”


范闲瞧着他认真讨教的模样,似确实极想赢得赌约,不知是哪里来的这股倔劲,越发觉得好笑,又不能当着言冰云的面笑出来,只得尴尬地咳嗽了两声。


“下毒也是门学问。小言公子,你在上京城之时,也不会只铺一条暗谍密线吧?”


言冰云是个聪明人,得了提点眼神立刻亮了起来:“你的意思是…以几味毒药相互叠加,进而加剧毒性,或是不同成分配合,条件齐备时才产生毒性,令人难以察觉?”


范闲点头,脸上写满了“孺子可教”。


这些日子尽是言冰云给他下毒,他只见招拆招,并不打算主动出手。


他是费老的学生,自小在毒药里泡大,总不能欺负一个新手;再者,言冰云虽然聪明,在有些事情上却很“轴”,二人终究是同僚,虽然范闲提醒过他可以不择手段,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,小言公子恐怕不会向院里提司下能致命的剧毒。


要收服言冰云为己用很难,但这人其实很好拿捏,反正一切为了庆国。


观察完小言公子的伤情,顺带上了一课,范闲大致评估新药的药效还算令人满意,故而心情不错。


正要收拾瓶瓶罐罐,冷不丁瞥见一只苍白的手紧紧捏着矮几一角,他抬起头,才发现对面的言冰云面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,咬着牙似是极力忍耐,已是许久没了声息。


tbc.


车在(下)篇,我会尽快写orz

提司大人什么都没做

是小言公子先动的手

猜猜小言公子错哪儿了X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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